书法理论结构:技道两进 人格至高境界

  • 发布时间: 2018/5/10 14:2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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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古代,《论语·述而》所载孔子“志于道,据于德,依于仁,游于艺”之语,是每一个士大夫从艺自觉遵循的原则,由此使艺术即人的问题,在书法上有突出的表现,颇可据以了解中国文化艺术精神的本质。对此,我们将从四个方面进行讨论。


1、书为心学
《艺概·书概》云:“扬子以书为心画,故书也者,心学也。心不若人而欲书之过人,其勤而无所也宜矣。”按,扬雄《法言》以书为心画,其书木指文章,文以载道明志,故可为心画,宋代以后始借来论说书法,遂致千载因循。不过,从人之心意着眼以论书法,汉已有之,如赵壹《非草书》“书之好丑,在心与手”云然。来源书法 屋,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。

《笔髓论·契妙》云:“字有态度,心之辅也;心悟非心,合于妙也。且如铸铜为镜,明非匠者之明;假笔转心,妙非毫端之妙。”意谓字形态势,皆如人之心意的转化,心悟于至道,假笔墨迹化之。如为之推说,即《书概》所云“书,如也。如其学,如其才,如其志,总之日如其人而已”之意。书法艺术与人的关系,以《书法稚言·心相》最为明确:

书之心,主张布算,想象化裁,意在笔端,未形之相也。书之相,旋折进退,威仪神彩,笔随意发,既形之心也。未书之前,书相己然成之于心;既书之后,人心则形之于书,所论颇与现代艺术原理契合。陶宗仪《书史会要》评陆缮书法有“大抵人心不同,书亦如之”的看法,颇具普遍意义。

又,以书为心学,实际上是以书为人学。司空图《书屏记》云:“人之格状或峻,其心必劲,心之劲则视其笔迹亦足见其人矣。”这是根据有诸内,必形诸外的道理为说。又,欧阳修《集古录跋尾·唐颜真卿麻姑坛记》云:“其为人尊严刚劲,象其笔画”,又其《唐颜鲁公二十二字帖》亦云:“斯人忠义出于天性,故其字画刚劲独立,不袭前迹,挺然奇伟,有似其为人”。前言人如字,后谓字如人,都不离知人论书的做法,然亦能自圆其说。比较而言,唐以前人心多托之于物,顺乎自然,有“万趣融其神思”的特征;宋以后,人心直接与书对应,而归之于道德操节、学养性情。又(书谱》云: 阳舒阴惨,本乎天地之心。



阳气代表着生命,万物生机出自天地之本心,以此决定了书法取阳刚之美的基本特征。所谓“天地之心”,实际上是人心的哲理化。《书谱》又云:

况书之为妙,近取诸身。假令运用未周,尚亏工于秘奥,而波澜之际,已溥发于灵台·一体五材之并用,仪形不极;象八音之迭起,感会无方。

书法之妙,近取之于人,笔墨的生动,发由内心,云云。宋人务实,极为看重君子、小人问题,书法亦骚骚被染斯风,“心画”说遂应时而生。朱长文《续书断·神品》评颜真卿书法:

如忠臣义士,正色立朝,临大节而不可夺也。扬子云以书为心
画,于鲁公信矣。

斯言一出,迅即为人们所接受,进而以其代指书法。例如:

杜公以草书名家,而其楷法清劲,亦自可爱,谛玩心画,如见其人。〔朱熹《玻杜祈公与欧阳文忠公帖》)

石才翁才气豪赡,范德儒资察端重,文与可操韵清逸,世之品藻人物者,固有是论矣。今观其心画,各如其为人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魏了翁《魏鹤山集》)




他如沈作甜《寓简。论书》“如为心画传神”、岳珂《宝真斋法书赞·跋司马光集序帖》“心画之作,为天下法”等语,并皆如是。

“心画”说包含极广,能尽人之所有、所欲、所尚.不仅用于审美和评论,而民用于释阐书法原理,指导书写实践。韩性‘书则序》云:“书果有则乎?书,心画也……异者其体,同者其理也。能尽其理,可以为则矣。”人心各异,心异字殊,而道理相同,循共则而明个性,即韩文宗旨。又,费浪《大书长语·正心》云:

大书笔笔从心画出,必端人雅士.胸次光莹,胆壮气完,肆笔而书,自然庄重温雅,为世所珍。故学书自作人始,作人自正心始,未有心不正而能工书者:即工,随纸墨渝灭耳。从为书法,到为作人,’‘心画”说的理论即告完成。《书法雅言·心相》认为:“书法传心也”“人由心正”“人正则书正”,其《书统》则谓“正书法,所以止人心一也;正人心,所以闲圣道也”。古代书法艺术的政治、伦理功能及其理论,也由“心画”说而大显于世。

2.风神骨气居上

张怀灌《书议》评书,以“先其天性,后其习学”为标准,以“风神骨气者居上,妍美功用者居下”为次第。天性,指天资纵横的艺术个性与创造;习学,指规模前贤。以“风神骨气”居.卜,是重艺术,也隐含其对人格的赏悦。例如后文批评‘逸少0-有女郎才,无丈夫气,不足贵也”,然极推重为人风骨嶙峋的4康草书,观之能“了然知公平生志气,若与面焉"o妍美,若“女郎才”之类;功用,如应制趋时之类。此非张氏一人的标准,它代表了古代书法审美的革本价值取向。赵孟坚《论书法》云:

态度者,书法之余也;骨格者,书法之祖也。今未正骨格,先尚
态度,几何不舍本而求末耶?戒之!戒之!


以骨格为书法之根本,即等于把握到书法艺术生命形式的依凭。骨格有形,观之则如梁武帝《答陶隐居论书》“棱棱凛凛,常有生气”之感,,原理则如《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》“岂不谓Al笔则点画皆有筋骨,字体自然雄媚之谓乎’之意。
尚骨并非目的,骨能传神,神代表着书法艺术之旺盛的生命状态。瘦骨峭拔,观之凛然生畏,则风神自见,杜甫《李潮八分小篆歌》“书贵瘦硬方通神”、《宣和书谱》评李煌书“落笔瘦硬,而风神溢出”均此意。又,若骨势呈极佳的运动状态,也能显现风神,如《书断序》谓“悠运动于风神”。以风神为书法取会佳境时所有,故尔历来为世所重,窦条(述书赋》“骨气乍高,风神人俗”之语,可为坚证。

宋代以后,神气骨肉血并重,神亦转为多元,凡品格特立脱俗、生动可人的作品,均可以取而名之。姜夔《续书潜·风神》在列具书法取神的八个条件之后,举例说明风神应如个性,八例之一为“媚者如美女”,很能代表其观念的市俗化和人情味。尽管如此,风神骨气仍不失为学书者所追求的理想境界,李日华《竹漱书论》“知书道断在神骨,未可以功力意态取也”之语,颇具代表性。

又,赵宦光《寒山帚谈·学力》认为“字法恶无骨”,于《评鉴》中列具五种俗笔。认为“妩媚则全无士大夫气”,表明赵氏痛恨字法无骨,是因为书如其人,有损于士大夫立身人世的根本。《书概》论书,“以士气为上”,后列当弃之十数种气,首为“妇气”,也是以书之柔媚象征十大夫缺少风骨之意。由此可见,自古以来的书法尚骨重神,除艺术的考虑之外,还有其深刻的人格意蕴托寄其中。



3.技道两进

在汉唐书法鼎盛时期,土人君子趋之若鹜,以此时或招致批评,“德成而上,艺成而下”的阴影始终无法去掉,学书“犹胜弃日”“贤于博弈”的简单慰藉也未能使人尽释其疑。有感于此,刘禹锡《论书》提出‘.吾姑欲求中道耳”的见解,遂成技进乎道之书法观念的先声,而孔子游艺志道的思想也因以得到完全的落实。又,黄道周《石斋书论·书品论》云:

如写字画绢,乃鸿都小生孟浪所为,岂宜以此泪于长者?……
雅尚之论,便当寻其意义,别其体况,安能阉然食汁腐毫,与梁鸽、
皇象之侍比骊齐辙乎?

学问人著些子伎俩,便与工匠无别。然就此中引人入道处,亦不
妨闲说一番,正是遇小物时通大道也、

既视书法为高雅风尚,就应该m讨其宏旨,阐明其意义,分别其雅俗径渭,藉小物而通于大道,方不失士人本色。其言对说明何以有技进乎道的思想产生,颇为简明人理。

北宋前期,文坛隆盛,书法凋敝。朱弃《曲消旧闻》云:“唐以身、言、书、判设科,故一时之士无不习书……本朝此科废,遂无用于世,非性好之者不习,故工者益少,亦势使然也。”因科举不用,竟导致社会性的书法弛废,于此不难看出,实用和功利对古代书法的影响至巨。既失动力,书法只能作为少数人的爱好,或晚年赋闲的清娱活动。如此,对其别有释说,曲径通幽,则势属必然。例如,欧阳修《试笔》提出的“学书消日”“学书为乐’“自适”,反对书法“成一役之劳”“人心蔽于好胜”,都是前所未有的超然之心,同时也代表了风气的转变。其《学书静中至乐说》云:

有暇即学书,非以求艺之精,直胜劳心于他事尔。以此知不离
心于物者,真所谓至人也;寓于响益者,君子也;寓于伐性泪情而为
害者,愚惑之人也。学书不能不劳,独不害性情耳。要得静中之乐,
惟此耳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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